四叶

04

“我觉得你应该主动一点，如果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不不文州你一定是没有仔细听我前面说的，我说的是我‘也许’‘稍微’有‘一点儿’不一样的感觉。”

“噢，”喻文州埋在厚厚的羊皮书卷里头也没抬，没有否认挚友关于心不在焉的那部分指控，“那‘暗示’也许挺适合你们。”

“什么暗示？”

“最近很火的一间情趣酒吧。”

再然后他们就在这里了，里里外外三层正装看起来精心收拾过的黄少天，和一脸茫然被强行拖出来的计划外周泽楷。

那间酒吧坐落在一条昏暗的巷子尽头，砖石累砌的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一但有人踏足，原本的地面就像反照着月光的湖面一般泛起涟漪，施过魔法的露珠自水面升起凝结成冰，凭空汇聚出一道由冰龙守护的拱门来，果然如喻文州所说颇有情调。黄少天用魔杖敲了敲龙头，率先推门。

“嗯咳，老去死亡之手也挺没意思的你说是吧？不如今天我们换个地方吧？文州推荐的酒吧。”

这逻辑顺序莫名有点前后颠倒，但周泽楷像是不怎么介意一般柔和了神色，主动上前挽住他的手，一道踏进传送法阵。

“冰面滑。”黄少天听到耳边低语。

显然今夜逻辑颠倒的不止他自己一个。

05

进去之后内在空间略显拥挤嘈杂，木质吧台人满为患，坐满了期待猎艳的单身客，此外还有三三两两的双人座散落在光线穿透不到的角落里，既隐蔽又不会遮挡住探向舞台的视线，这显然是店家为贴合主题精心营造的暧昧氛围。

黄少天就着室内昏黄的烛火小心翼翼在桌椅和人潮中探出条路来，不时还要回头提醒周泽楷几句，浑然不觉整个后背几乎在人群的推搡下贴进身后之人呈环抱之势的手臂里。然而所有软椅里几乎都已经窝着一对诉情衷的男男女女，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总算在房间的最角落里找到一组独立环座，便也顾不上其他，屁股挨着屁股双双把身体陷了进去。

黄少天舒服地叹了口气，轻轻打了个响指，向扇着透明翅膀急匆匆飞来点单的叶子精灵要了杯樱桃朗姆，显得像位熟客。然后极自然地把桌上那份酒水单子让给周泽楷，让他看着挑。

这是他之前和喻文州商量好的部分。“暗示”的秘密在于酒单，樱桃朗姆代表试探，而对方接下来照单点的饮品便是回应。

周泽楷看见菜单后瞳孔微张，显得有些诧异，随后睫毛低覆，低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黄少天急切到有些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动了动唇，点了一杯龙舌兰。

黄少天一颗先前还在活蹦乱颤的心脏瞬间如同浸入冰窖一般坠入湖底。

龙舌兰，代表已有心上人。

他摆在对方身侧的右手不安地挪了挪，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这过近的距离怎么办才好。

“点缀饰物呢？”小精灵扑闪着大眼，无视黄少天死灰的脸色追问道。

“嗯，”周泽楷歪了歪头，“柠檬片？”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旁边手足无措的那位又觉得忽然从湖底窜上了天，整个人轻飘飘的。我是谁，我在哪！他真的是那个意思？？？

…………毕竟柠檬片代表发色偏黄。

事已至此他总算凝聚出一点抬眼与周泽楷对视的勇气，短暂对视之后却又迅速移开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帅？黄少天晕乎乎地想。等回过神来的之后几乎已经半趴在了手足无措的周泽楷身上。

舞台之上正进行到压轴的魅娃表演，而黄少天无暇分心多看一眼。被他压在身下的周泽楷整个人像发着光，散发出一种甜腻诱人的气息，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可以吻吻你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淹没在四周爆出的欢呼热浪中。

这朗姆可真够烈的。

然而周泽楷的回应却是大力把他推向了另外一边。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黄少天甚至来不及收拾起碎了一地的心渣渣便已发觉不对。周泽楷一双手臂相互交叉，将胸口揽得死紧，整个脑袋缩在手臂上，微微颤抖着，头发低垂看不清表情。

“周泽楷！”

“你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黄少天瞬间清醒了些，甩下几枚金加隆，急急忙忙地架起人便要往外走，打算离开酒吧里限制幻影移型的区域再做打算。

“不……去…医院…………”周泽楷歪歪倒倒架在矮他一头的黄少天身上，瞳孔紧闭面色惨白，显得十分痛苦，“回……家…………”

随后一个词一个字艰难地吐出家中地址。

“这时候你还逞什么强！？”黄少天简直急眼，半拖半架着人又迈了几步，“让一让让一让，这里有突发情况麻烦让条通道啊谢谢谢谢！！！”

“回……家！！！”周泽楷双眼闭得死紧，仍是不坚持肯松口，“孙……他……知道…怎么办。”

“孙？他？什么他？”

“回………”

“好好好你别再勉强说话了，我们回家，回家！”黄少天实在拗不过他，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带着病号幻影移形了。

周泽楷住的地方意外的普通，黄少天架着人顺着楼梯吃力地爬上这幢街边的多层公寓，正打算摸出魔杖对着三楼尽头栗色的木板门来个阿拉霍洞开，那门却自己从里面猛地弹开了。

“周泽楷！！！”屋里冲出个火急火燎的黄毛青年，一把接过忍得快到极限的周泽楷，面上表情因为关切而显得有些狰狞，“你又发作了？？？”

那人似乎相当习惯于这样的情景，虽有些忙乱却又有条不紊地安顿起周泽楷来。黄少天站在门口看着他熟稔地替周泽楷降温喂药，忽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你怎么还没走？”

等到那青年终于注意到门口还僵着个人的时候，当即跳脚一般抽出魔杖，恶声恶气地吼道，“你给我离周泽楷远点！”

随后木门嘭的一声，甩了黄少天一脸。

“…………………………”

黄头发，心上人。

他像是被一道惊雷轰然炸醒，仓皇地移形遁影了。